我仔細一算,還真是。
鬼仙接着說:「頭七之日,正是小鬼怨氣最重但還未成氣候的時候,操控起來最是容易,不過以石三根的本事依然無法完全操控小鬼,他稍有不慎就活不過今晚。」
活不過今晚?
我腳下一個踉蹌,要不是鬼仙扶了我一把,就直接坐到地上了。
雙腿不自覺的發抖,我咬着嘴唇,兩隻手用力的攥在一起,強撐着一口氣加快速度往村里走,埋怨他說:「你為啥不早跟我說?」
我知道這話是遷怒,這事跟鬼仙沒關係,他能來提醒我已經是恩情,我應該感激他才對
「對不起。」我吸了吸鼻子,紅着眼睛跟他道歉:「我剛才急昏頭了。」
鬼仙淡淡道:「無礙。」
只是一兩個小時的路,我卻感覺走了很長時間,急出了一身的汗。
鬼仙沉默的跟在我旁邊,走到村口的時候突然叫住我,說:「瞧着情況不好便把桃木壓在石三根的額頭上,可救他一命。」
聽到這話,我忙着把桃木扣子掏出來,感激道:「我記住了,謝謝你。」
說完,我一瘸一拐的往家跑。
越往村里跑我越發現村里跟平常不一樣,我跑過來的步子不算輕,大晚上的人聽不見就算了,可村裡的狗都沒叫喚。
猶豫幾秒,我停在村長家院子前,他家養了條土狗,就拴在門口。
我悄聲走到門前,打着手電往大門裡看,發現村長家的土狗正趴在地上,耷拉着耳朵,炸着毛,渾身抖個不停。
是什麼讓這狗怕成這樣?
我下意識的想到爺爺養的小鬼。
我深吸口氣,捏着桃木扣子,小心翼翼的往家裡走。
離我家越近,我心裡越慌,太陽穴突突的跳,心裡生出來一種莫名的恐懼,回到我家院外,我心中的恐懼也到達頂點,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。
我趴着院牆往裡看,還沒等看清院子裡的情況,就聽轟的一聲,院裡驟然亮起一道火光。
就着火光,我大概看清了院子裡的情況,爺爺正蹲在火盆前燒紙錢,他只穿了一件汗衫,我能清楚的看見他的兩條胳膊上都是一道道的刀口子,有的還在流血。
爺爺卻仿佛感覺不到疼一樣,只肅着臉盯着火盆。
在火盆的右前方擺着一副小棺材,裡面放着個巴掌大的孩子,是紅麗流產的那孩子。
孩子的身上蓋着一張黃紙,黃紙上又壓着一層小米,不知怎麼弄的,有些小米已經被燒的焦黑。
我盯着爺爺看了半天,確定爺爺沒出事,我鬆了口氣,想着開門進去,卻突然聞見一股子淡淡的腥臊氣。
與此同時,鬼仙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我身旁,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。
我不解的看向他。
他示意我往院子裡看。
我連忙看向院子裡,發現爺爺已經盤腿坐在地上,閉上了眼睛。
那股子腥臊氣逐漸消失,不知從什麼地方吹出來一股子陰風,把火盆里燒到一半的紙錢吹的滿院子都是,隨着亂飛的紙錢,緩慢的響起嬰兒悽厲的啼哭聲。
蓋在那孩子身上的黃紙燒了起來,爺爺瞬間臉色慘白,額頭上都是冷汗。
爺爺的脖子上肉眼可見的出現兩道發青的巴掌印,他嘴唇和臉都憋得發青,胸腔起伏很大,應該是想要喘氣卻都怎麼都喘不過來。
我急了,掙開鬼仙跑進院子裡,把那枚桃木扣子摁到爺爺的額頭上。
爺爺渾身一激靈,猛地睜開眼,雙手死死地抓住我的胳膊,用勁很大,恨不得給我捏斷了。
我吃痛道:「爺?」
爺爺的眼珠子動了動,目光有些發散。
「呀。」
在爺爺身後突然響起一聲稚嫩低吼,帶着憤恨和不甘。
我嚇得渾身直哆嗦。
當吼聲消失後,院子裡陰風驟停,亂飛的紙錢落了地,爺爺渾身一軟,癱在地上。
我顧不上胳膊上的疼,連忙去把爺爺扶起來,他大張着嘴喘了半天的氣。
「你咋回來了?」爺爺嘶啞着聲音問我。
我紅着眼睛說:「我自己走回來的,我怕你出事。」
他扯扯嘴角,估摸着想沖我笑,可臉上的肌肉不聽使喚,做出的表情很是猙獰:「我能出啥事?」
他坐在地上緩了緩,讓我扶着他站起來,走到那副小棺材前。
我驚訝的發現棺材的孩子竟然爛了一半,已經有腐臭味了。
爺爺讓我在院子東南角挖了個坑,把棺材埋進去,「你剛才已經用桃木扣子把那孩子打的魂飛魄散了,剩下這屍體埋在啥地方都成。」
埋完孩子,爺爺才讓我打開院子的大燈,我這才看清了院子裡的情景。
滿院子的紙灰,在院中央還有好大一片血點子,仔細看的話還有幾撮帶血的黃毛。
「爺,這些毛是咋回事?」我納悶的問。
爺爺捂着胳膊說:「這是黃皮子的毛,它被我打成重傷。」
說到這裡,爺爺重重的嘆口氣,「可惜還是讓它給逃了。」
我把院子大致收拾了一下,就扶着爺爺往屋裡走,進門的時候我往院牆外看了眼,沒見着鬼仙。
我忍不住想:這鬼仙對我還挺好的。
我本想連夜帶爺爺去縣醫院,可他死活不去,自己從床頭櫃裡翻出兩卷紗布和一瓶藥,把傷口給包上了。
「爺,剛才我進來的時候是紅麗流產的那孩子掐着你?」我問。
爺爺點頭,解釋說:「紅麗流產的那孩子二世為鬼,本來就沒法好好送走,我把那孩子的魂扣住,既保了紅麗,同時養成小鬼之後讓他來幫我對付黃皮子,再趁着它跟黃皮子兩敗俱傷的時候,我出手把他們都解決了。」
他抽口煙,失望道:「可惜那黃皮子反應快,瞧着不對就跑了,小鬼發狂,我就被反噬了。」
原來是這樣。
「可……」我想說爺爺對那孩子做的太殘忍,但轉念一想,爺爺做這些都是為了我,我實在沒立場去指責爺爺。
我把到嘴邊的話咽下去,壓下心中的內疚,問起了別的事:「爺,黃皮子還會再來討債嗎?」
爺爺攥着煙袋鍋子,目光逐漸放空,緩聲道:「肯定會來,放虎歸山後患無窮。」